云初

没半点风声命运却留下指纹,爱你却不能过问

【楼诚】孔雀东南飞 2

孔雀东南飞 1

“坠机之前,飞机上的对地监控探头留下了画面,院子里有个看雪的孩子,他在哪儿?他还好么?”

阿诚昏昏沉沉的,听见这个声音,睁大了眼睛,竖起了耳朵。他从没见过这个人,可是,他听过他的声音,听过他叫着一个名字,青瓷。

进了医院,桂姨也没有心软,她绑住阿诚的手脚,把他关在消毒间里。

阿诚像只小野猫似的,又挣又咬,腕子划得都是伤,手心也磨出了血,好在绳子捆得不牢,他闯出屋子,一头朝那个声音跑。

越跑,走廊越摇晃,声音听不见了,廊上有人,很模糊,尽头有光,很远,阿诚一脚踏空,人和光都看不见了。

一个怀抱接住了他。

那是明楼第一次见到阿诚。


阿诚攥紧了大衣口袋里的手表,是明楼进手术室前褪下来的。

明楼伤在肋中偏左,匕刃很窄,刺得很深。

阿诚指尖发冷,表壳又凉得扎人,握久了,好像他也成了手表的一部分,他把它又攥了攥,硌得手心生疼才肯松开。

他扫了一眼茶几对面的两个人,坐得端正的叫郭骑云,警察厅的,斜倚在沙发里的叫王天风,军事法庭检察官。

咖啡馆和医院只隔一条小路,阿诚临着落地窗,只要转过头去,就能看见明楼那间手术室的窗口,他没有转头,只向沙发深处靠了靠,左腿搭到右腿上,呼吸也打磨得从容不迫。

王天风从一摞档案后头挑起眼皮,瞟了瞟他,又垂下眼睛,没打算说话。

郭骑云小口啜着半杯水,也没话。

相持了许久。有手下大步闯进来,递上明楼的验伤报告。几页纸,郭骑云一气翻完,转手交给王天风。

王天风只翻了一页。他从方才那摞档案里抽出一张照片,转了个方向,推过来。

“认识么?”

阿诚不动,只把目光在照片上停了几秒。

是一名军人,年纪和明楼相仿。

他看着王天风说:“不认识。”

郭骑云不忍心,伤者还没脱离危险,伤者家属又是个孩子,他欠了欠身,找好词汇,小心问:“是不是你哥的朋友?”

王天风瞪了他一眼,又目光如炬地盯住阿诚。

“换个问法。除了他,跟你哥哥共事过的,还有些什么人?”

阿诚眉心轻皱了一下,检察官没相信他的话,他同他对视着,不答。

郭骑云看了看两个人,伸手在照片边缘点了一下,说:“这也是一名遇袭者,情况和你哥有一些……”

阿诚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唇角在杯沿后扬起来。这么一笑,就不像孩子了。

郭骑云瞥见了,把“相同之处”几个字咽回去。他向王天风凑了凑,小声说:“那个,老师,连环事件,至少三起才算。”

“该说什么你知道。”王天风堵住他的话,眼睛直望着阿诚。

照片上的人,阿诚的确不算认识。

他在明楼书房里一帧合影上见过他。阿诚从小就喜欢那张照片,十几个人站成雁阵,编队飞行中常见的战术队形,领头的是哥哥。

合影背面,签着每个人的姓氏,明楼曾把阿诚抱在膝上,哄他猜哪个字是哪个人的。

阿诚只记得,哥哥立得像树,眉深,目远,唇角一扬,过去的时光,就挽在那一段浅弧中,分明见他笑了,细看又未曾。那个“明”字,落笔疾,收笔缓,像长长的故事,半天也看不够,哪里顾得上猜别人。

乱猜了几回,也就记住了,明楼身后,左边是个姑娘,组里独一个姑娘,右边,就是郭骑云说的另一名遇袭者,姓林。

这帧合影后来从相框里撤下来,压在书桌抽屉里,上了锁。

阿诚保管着明楼卧室和书房每一把钥匙,可他隐约明白,那是一个秘密。

耽搁太久了。医生说要是伤及内脏,手术会很漫长,病人生命体征不稳,不容易撑过去。

阿诚放下杯子,坐正。“能提问么?”

王天风眉目一扬:“有什么要问的?”

阿诚没应他,转过目光,只问郭骑云:“袭击者抓到了么?”

郭骑云摸了摸后脑勺,一笑:“抓到了还找你。”

“抓到了找谁?”

郭骑云说:“检察厅。”

“不是军事法庭么?”

“……不是。”上当了。郭骑云这才明白,阿诚在暗示,王天风越权了。他怕多说多错,觑着王天风,身子离开沙发,“那什么,老师,我先……”

王天风呵斥了一声:“不用。”郭骑云又重重落回沙发里。

“坦白地说,我不在意。”王天风身子前倾,“我不在意是谁袭击了你哥哥。”

郭骑云听不下去,纠正说:“我在意。”

王天风不耐烦地制止了:“你也不用在意。”

他压低声音,一字一字咬得很清晰:“我在意袭击者的动机。”

“想必您已有结论。”阿诚说。

王天风唇角一扯:“你知道你哥哥有多厉害么?”

“他挨了那一刀,就能知道下刀的人什么身材什么年龄,是男还是女,可是,你猜他会不会告诉你?”王天风凑得更近,“你猜,他还有多少不想告诉你的事?”

“示威。”阿诚说。

“什么?”王天风的目光更深。

“您是来示威的。”

阿诚看了一眼王天风的襟章。

“我碰巧关心过一桩您经手的案件,十几年前您是军事法庭初级检察官,今天仍是,这些年应该没什么用武之地,是权限被冻结了么?”

“您的权限是如何冻结的,又是怎么解冻的,算不算一件明先生不想告诉我的事?”

王天风挂在唇边的笑容利了一利,不说话。

阿诚站起来,拾过郭骑云的事件簿,翻了翻,扯下用过的一页,折好,揣在口袋里。

王天风看懂了用意,低头饮茶,骂了一句:“兔崽子。”

阿诚朝门口走了几步,转过身,一边退行,一边喊了一声:“郭警官。”

郭骑云一回头,就晃伤了眼,是智能电话上的闪光灯,阿诚拍下了他不明所以的脸。


车开出医院大门,拐上小路,就是狠狠一刹,阿诚跑得太急,扑在左前灯上。

他瞥见车牌号,右边数第二位红色,国防部。消息可真快。

停了停,车头一转,从阿诚身边徐徐开走,后座车窗缓缓升起,里头的人对着电话下了一个命令。

十点钟方向二楼窗口,长焦镜头锁定了阿诚,跟着他的步伐,快门连响。执行命令的是一名女子。


阿诚回来得迟,手术室的指示灯灭了。

走廊尽头站了几个人,衣着严整,正向他望着,明董事长的手下。

他立住了一会,才迈开步子。一边走,一边扣好领口,抻平衣襟,拉了拉袖管,掩住衬衫上的血,明楼的血。

姐姐嗓门大,怨明楼不小心,听得出在哭。阿诚心头一悸,脚步也放轻了。

姐姐待他极好,比待哥哥还好,可是他越长大,越怕她,怕她那双好看的眼睛,怕它流泪,怕它笑,那双眼睛一瞅,什么秘密都掖不住。

监护室的门半敞,明楼倚在床头,眸子一抬,看见阿诚站在门外,一只眼睛冲他眨了一记。阿诚松了口气,笑了。

明楼收住目光,抬手要给姐姐抹一抹眼泪,她手一挥挡开了。明楼又抚她的肩头,一边认错,一边向阿诚拧了拧眉,表示招架不住,要他过来。

姐姐一回头,见着阿诚人长高了,小脸消瘦下去,她站起来,急走了几步,捉过他的衣襟,话还没说,先呜咽了一声,刚抹干的泪又涌出来。

阿诚摸出手帕应着姐姐,眸子问着明楼。

明楼两只手掌交叉了一个十字,右手握起来向下一沉。驾驶舱隐语,意思是故障解除。

他说一句冷,姐姐心疼,收着泪跑去关窗。他朝阿诚侧过脸,像个喝了药等着糖的孩子,阿诚挨过来,俯在他颊边亲了一口。

姐姐恰好转身,阿诚在床边立正了,明楼握住他的手,阿诚捉着那只手,掩到身后。

“十六岁那年你非要读军校,一任性苦了这么多日子,这回总算毕业了,不能再由着你了。”姐姐数落起阿诚,好像全忘了明楼的伤。

阿诚不声不响听着,拇指在明楼手心划了几笔:汪来过?

明楼在他手心回答:没见面。停了一会问:你去哪儿了?

阿诚的手蜷在明楼掌心没动。

明楼写了三个字:王天风?

“父亲还在的时候,同巴黎美术学院的一位教授交情很深,我给他寄过几幅阿诚的画,猜怎么着,就前几天,老先生来信了,说想收个关门弟子,问阿诚肯不肯跟他,我怕迟了他要选别人,就答应了。”

两个人对望了一眼,理不清。

“这几天让人在巴黎看房子,打算给阿诚买一间画室,去了连宿舍也省得找。”

姐姐察觉两个人心不在焉,欠身敲了敲床沿。

阿诚说:“听姐姐的。”

姐姐双眸向明楼一睐:“看,长大了,多听话。”

明楼捏了捏阿诚潮湿的手心,什么都没说。

当然不去什么巴黎,阿诚想,得回孤儿院,把故障解除。

(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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