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初

没半点风声命运却留下指纹,爱你却不能过问

【楼诚】十八相送 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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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声链接:十八相送 29(朗读:波妞Ponyo_w

阿诚掩上门,踱过走廊。

秘书官在一楼听见声响,仰起脸。

阿诚低着头一步一步踏下来,手指纤长,攀着衬衫扣子,一颗一颗不疾不徐地系上。

秘书官在楼梯口等了片刻,缓缓往楼上走。

系好最上头那颗扣子,恰是两个人擦肩而过,阿诚脸一侧,秘书官迎上来的目光扑了个空。他径自下楼,披上风衣,拎起沙发里的背包,穿过大厅。

秘书官扶着二楼栏杆向下觑,唇角一撇。

警卫官给阿诚开了门,长衣一角在门边一闪而去。

秘书官浅迈出步子,探到走廊尽头,把窗帘揭起了一线。

深夜,街区空旷,路灯隐现在草木里,阿诚沿别墅前的下坡路,蜿蜒走出去,站在街边等了等,拦下一辆出租车。

秘书官放轻脚步往回走,屏息立在方才掩上的那道门前。

门关得不实,此时又荡开一条缝隙。

卧室里留着油彩香气,落地灯拧得昏暗,画布支在屋子中间,上头隐约看得出是人像,画的主人,一个国政院军事顾问,平躺在床上,睡梦正酣。

秘书官握住门把手,没有进退。他空白地站了一会。

上司年纪不小了,没家没室,疑心很重,情人们就像他豢养的小花小草,闲来赏玩一番,可没有一个能走到阿诚这一步。

他留意过阿诚的底细,美术学院的学生,成绩一般,父母留下的积蓄不多,辍了学,家里还有个读中学的弟弟。

初见,是在国政院后街,一间不起眼的咖啡馆,生意冷清,阿诚一边打零工,一边给路人画肖像,一张五块钱。

性子一半寡淡一半执拗,按说,是上司最不喜欢的那种年轻人。

谁知上司喝了几杯咖啡,竟把人叫到家里,关在书房要他给他画像,素描,色彩,一画就是数个小时。算起来,有小半年了。

秘书官思忖良久,还是把这突如其来的一夜,阖在了门后。

他下楼去了。没能察觉卧室窗边地毯上有一泓血迹,已经半凝。


红灯。路口空无一人,出租车刹住。

郭骑云扫了一眼反光镜,从大衣内侧口袋摸出记忆卡,推到阿诚手边。

他目视前方,等车又开起来,才支吾了一句:“受委屈了。”

阿诚接了记忆卡,没说话。

上一次分别,那个国政院高层,正襟危坐在一窗树影里,问他画不画人体。机不可失,阿诚扶着门把手,没有转动,侧身一顾,答了他一个隐晦的微笑。

这幅画,从这一天傍晚,一直画到深夜。

完工后阿诚踱到窗边,把画捧在画的主人膝头,一笔一笔指给他看。别在袖口的麻醉针,也刺入了他的腰椎。

这个人身手不简单,混沌中撑着一线余力,把阿诚扯倒在地毯上,一柄裁纸刀抵住喉咙,问他上头是谁,有什么目的。

半年了,两边都是诱饵,都是欲擒故纵。

楼下守着一名秘书官,四名警卫官。卧室里刀兵相见,竟没透出半点声息。

阿诚以小臂格住那只苍老的手腕,静待对方力尽。

领角的纽扣摄像机一震,虹膜影像采集完毕。阿诚把麻醉针又刺入了一分。

记忆卡里是影像分析数据,和阿诚的手持屏幕中,另一组虹膜数据比对的结果,匹配度不足百分之二十。

出租车飞驰过寂静的街道,在长夜里划开不安定的裂隙。

郭骑云把一只手环搁在阿诚膝头。

“老师在国政院的出入凭证。”他手把方向盘,侧了侧目说,“我把数据库里的照片暂时替换成了你的,电子识别不会有问题。”

阿诚拾起手环打量。

郭骑云又说:“中央控制室的值班警卫没见过你,你走我标注的路线,别让他们盯上。”

阿诚低了低头,没回答。

郭骑云瞟着反光镜问:“你笑什么?”

有人控制了国政院的身份验证系统,不过那个人肯定不是郭骑云。

阿诚敛住唇角,沉默了一会,看郭骑云快急了才说:“那里的安全屏障,防护力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,你以为像小学生,放了课摸到老师抽屉,改个成绩单那么容易。”

给阿诚当面揭穿了大话,郭骑云脸一塌。又一想,控制那里的人是谁,反正王天风不让说,他理直气壮呛道:“那怎么了?”

“你们办公厅有这么厉害的人?”阿诚一副我怎么不知道的样子。

目中无人的劲儿又来了,郭骑云从牙缝里挤出一丝不屑。“就你们情报司有,行了吧。”

阿诚转头望向一灯一灯抛在后头的空街,似有还无地回了一句:“以前,还真有。”

他跟办公厅八字不合,郭骑云想。

好几年了,他同王天风见面没有几次不鸡飞狗跳,跟他哥一样。不对,不一样,王天风从前和毒蛇吵架,每次都气得胃疼。阿诚从不吵架,他只是不听话。

一起下过现场的人都说,看他那样子,好像怎么折腾都不会死,可是,郭骑云觉得,他像是随时准备赴死。

王天风常说,他们明家,只有那个小的,稍微有那么一丁点讨人喜欢。

听说,小家伙升了中学,两个人就找了个离学校近的住处。

一个月有那么三两次,小家伙逃了晚自习,骑一个多小时脚踏车,在国情局那三道警戒线外,望眼欲穿地等着,天黑了,阿诚下了班,就骑那辆车载他回家。

他见了小家伙,好像也讨人喜欢了一点,生气又舍不得骂,那样子可好看。

只是听说。

出租车停在国政院楼前广场一角。郭骑云从后座,把背包拎到阿诚脚边。

阿诚俯身松开束带,最上头是枪,他试了试保险,揣进风衣口袋。背包里的工具,一件一件检点又放好。

郭骑云看着他,忽然说:“我太太留给我的那块手表,停了。”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
阿诚的动作一凝。车中静下来。

郭骑云向着自己这一边的窗外说:“那一回,老师让我扮成黎叔去挨枪子儿,我还挺高兴的,我觉得,就应该这么着,反正我太太也不知道。可是你非要救我。”

阿诚看着窗外,安静地听着。

“后来就不那么想了,每次下现场,还有点怕死。”话说得挺绕,郭骑云摸了摸鼻子,“怕死不丢人,更何况,是别人救过的命,怎么也得活得在意点儿,你说是么。”

阿诚听明白了,他说:“没事。”下车时笑了,往反光镜里瞥了一眼,背包向肩上一抛,甩上车门,朝广场尽头走去。

踏过几十级台阶,阿诚回头望了望,那头车灯闪了闪,出租车徐徐开走了。


梁仲春在照片背面写下的是电邮地址。

密码是苗苗的生日。

分别时,他都暗示过阿诚了。

那个地址里,是这些年梁仲春和上线联络的记录。

凉河自由战线那次“清洗”,他在严刑之下被策反,这是上头的命令,活着回来,也是以双向身份。

这身份,王天风说,起初只有他知道,毒蛇后来猜到了,却没有过问。

梁仲春出事以后,这个上线静默了许久。阿诚追踪了两年,找到了发送电邮的终端,又辗转了两年,见到了终端的主人。

离明楼失踪,就快五年了。


电邮地址里没有来信,发信的去向不明。阿诚以一段隐匿在商务电邮中的信使代码试探过,好像一条巷子的尽头,看上去没有别的路,可一转角就不见了。

王天风说,这个国家能让国情局束手无策的地方,就那么几个。

除此之外,还需要一台在设备记录上已经报废的终端,一个在建筑网路设计图上从未标注过的接口。

王天风出入国政院的机会不多,每次的路线有详细计划。他凭直觉圈出了几个平淡又可疑的地方。

最终选定的,就是阿诚今夜的目标。

那是一间资料室。闲置已久,密码锁却是新换的。

阿诚在门前站了一会,把手环向感应窗一晃,一声轻响,门开了。

王天风的手环,本来不可能打得开这道门。是郭骑云不肯说的那个人,在阿诚来之前修改了权限。

四点钟方向是监控探头,阿诚转头,扬起眸子望着它,心里想着一个人,不觉一笑。想起对方或许也在看着他,这一笑就淡去了。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。

门在身后合拢。

手电光打在资料架上,档案、书册一架一架伫立过去,尽头有一张书桌。它就在那儿。

那台终端亮了,屏光里浮着灰尘。

接上手持屏幕,阿诚把它扫描了一遍,存储几乎是空白,有一个加密区域。

敲了一道命令,分析数据一行一行漫上来,阿诚盯着它们,有点不对劲儿。

他停下这条命令,开了通讯器,那边传来王天风的应答。

“加密方式很复杂,”阿诚说,“不像这么古老的系统支持的类型。怀疑是一个诱导程序。”

王天风说:“你等一下。”

那个人就在王天风身边。阿诚想。

通讯器里静了一会,又接通。王天风说:“你觉得,这个诱导程序是做什么的?”

阿诚又敲了一次那个命令,数据淌了几秒,他心里有了数,就停下,说:“可能是一组明暗线。”

“有密钥,执行明线。没有密钥,我们就得人工破解,其实是在执行它的暗线。执行的结果,轻则这个加密区域自毁,重则,牵连接入这条网路所有的终端。”

这次没有停顿,王天风说:“你想怎么办?”

阿诚说:“不能在这里破解,也不能把这个区域的镜像传给你们。”

又静了一会。

这次行动可能会无功而返,阿诚想。

从虹膜匹配度,确认了那个国政院军事顾问的暗哨身份,却无法从这台终端,取得他与凉河自由战线联络的证据。

但是阿诚知道,他那些话不会白说,有人听得懂。

王天风说:“有人让我问你,能不能试一下棱镜。”

终端的主人受到了袭击,一定会来确认这个区域完好无损,他的一举一动,会经由棱镜代码,折射到他们能掌控的地方。办法可行。

阿诚答应着,心头掠过一丝说不上来的感觉,好像一缕日色在云边一闪。可是时间紧迫,来不及多想。


夜深了,王天风的指挥车泊在一座路上桥的边沿。

郭骑云把车停在桥下,绕过车头,走出几步又回望了一眼。

这一侧门边,有一小片深色的痕迹,路灯昏暗,看不真切。

郭骑云踱回来,手指在上头一抹,冰凉,沉红,是血迹。

车门关上的时候留下的。怎么会有血?

郭骑云头上冒汗,背脊发凉,他仰头看了看指挥车,打开通讯器。

“阿诚出事了。”他说。

王天风没回答。回路嘀一声掐断了。

郭骑云三两级台阶并作一步,往桥上跑。他知道,指挥车上还有“别人”,自己说话有点没头没脑,可是,情况紧急。

他上了桥,朝指挥车跑。

阿诚上车的时候,没有受伤。不对,是他没留意阿诚有没有受伤。伤得不重,这家伙下车的时候身轻如燕的。不对,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。

郭骑云的脑子快炸开了。

指挥车的门拉开,有人跳下来,几乎迎面和他撞上,他侧身一避,那个人像风一样,挨着他的衣襟刮过去。他回身,只看见远去了一个衣角翻飞的背影。

桥下的车发动了,郭骑云才缓过神来。他恍然记起,就那一错身的工夫,那个人顺走了他手里的车钥匙。

(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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