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初

没半点风声命运却留下指纹,爱你却不能过问

【楼诚】十八相送 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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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声链接:十八相送 20(朗读:波妞Ponyo_w

阿诚生平第一次关禁闭。

一道门,锒铛关上,一线光亮也没有。空气里裹着灰,生着霉和锈。他踏出几步,摸到了墙,那上面结了一层薄霜,指尖一碰,阴冷就爬上来。

待得久一点,人也结了霜,骨头也生了霉和锈,像一面墙一样,一动不能动。只有心头,还燎着一小把烫,那是一个名字。

像在一丛大火中,投了一捆潮湿的木柴,将熄未熄那一口气,比火还烫,比火灼着还疼,哽在心口咽不下,呕出来,还是那个名字。

那道门打开,是深夜了。郭骑云站在门口。

阿诚用俯卧撑来计时,和取暖,隔一小时三组,每组一百次。

门一响,他抬头,瞥见浑浊的灯光,晃得眉心一皱,低头,不紧不慢,把一百下默在心里数完,又多数了二十个,才一纵起身,掸了掸手上的灰。

郭骑云又堆起笑,一步卡过来,指间拢着一杯咖啡,控在阿诚面前,整个人截在他和门中间。一脸的对不住。

咖啡杯沿泛着烟岚。

阿诚不接,郭骑云不动,相持了一会,阿诚转身,走开几步,倚墙坐下了。

郭骑云跟上来,也坐下,和阿诚隔着那只杯子。

“送你过来那位,我送他回去了。”郭骑云说。

阿诚移了移身子,和他隔远了一点。

“老师提拔了你,整个国情局都知道,你以后是办公厅的人。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,习惯就好。”

拉拢手段有很多种,郭骑云恰好选了阿诚最不喜欢的那一套。

廊上亮着,门敞着,禁闭室半昏半暗,阿诚的视线停在暗处,没说话。

“和你说这些,可是看在你救过我命的份上。”

“别说了。”阿诚回答,“我救的是黎叔,和你不熟。”

郭骑云兀自一笑,有点不屑。情报司一贯目中无人,他也很不喜欢,可是,话还得说下去。

“老师是讨厌毒蛇,可也不至于盼着他出事。信不信,你说的那次处决行动,毒蛇事先是知情的。”

阿诚瞥了他一眼,眸光暗暗一惊。郭骑云看出来了,就有点得意。

他说,老师接到命令以后,给毒蛇发了一封电邮,里面写着行动计划,也说好了,不会帮他,问他怎么打算。

你猜怎么着?他们打了一个赌。

他们约定,假如毒蛇出了事,老师必须带上一个孩子,对,就是你。假如毒蛇活着走出凉河,那么,以后老师做一切决定,必须考虑毒蛇的处境。

“知道老师为什么讨厌毒蛇么?”郭骑云凑近了一点,“这个赌,想来想去,输还是赢,我们好像都不是很划算。更何况,那个孩子又不听话。”

阿诚揽膝沉默着。

杯沿纹丝不动,咖啡冷了。

郭骑云没望过来,只向阿诚一递腕子,袖口掠开,半掩着一块旧手表。

借着微光,看得清表蒙划花了,指针还在走。阿诚蓦地明白,这个人对他和明楼,知之甚深,他小看了他。

“我太太送的。”郭骑云说,“这几年它走走停停,我去了好多家表行,人家说这款停产了,换不上配件,也不好说什么时候真就停了。”

郭骑云的手收回去,忽然拍了一下脑袋:“不对,还没当我太太。”

他说,她是在凉河长大的,过来读了几年书,遇上了我,打算留下,1076号法案公布那年,她是第一批遣返的,途中从火车上跳下去了。

阿诚浅咬着唇,把一口气长长地,小心地叹出来,没有声息。

“你说,世界那么大,日子那么长,她怎么那么想不开。”郭骑云摇摇头说,“像我,当时熬过来了,后头都不算什么。”

阿诚记起,他们被国情局和76号困在停车场的时候,这个人和他说过一句话,他说别白费力气了。

阿诚想,那一天之于这个人,以黎叔的身份死去,也许来得更轻松,至少当时,他太太送的手表还走着。

他摸到制服长裤口袋,明楼的手表还在。还好。

郭骑云一欠身,站起来,低头看着阿诚,有几分求着他。

“我们办公厅的咖啡,明长官只喝过一次,他说难以下咽,把老师气着了。我知道,你是明长官心尖儿上的人,你喝一口,只当你们情报司让了老师一步,行么?”

阿诚心里清楚,一杯咖啡结不了仇,一定有什么过节,是他不知道,郭骑云也不知道的。

但至少,这一关,王天风并不是真要为难他。

他端过咖啡,灌了一口。

接着,呕了出来。

郭骑云轻慢地一笑,走出了禁闭室,门没有关上。

阿诚想,为一杯咖啡结仇,也是有可能的。


机要秘书说,王天风去应付上头了,是毒蛇的事。

他交给阿诚一把钥匙,下巴向办公室尽头一扬,一段阶梯上去,折成一道廊,沿廊有一扇门。

机要秘书出去之前,淡扫了阿诚一眼,那个目光,阿诚不明白。

廊上的门打开,是书房。没有书架,书册和文件在墙边堆满了,没有书桌,一地不知年月的纸页,一墙不知所云的手写体。

一室凌乱里,阿诚看见了案卷,十几册整齐列在地板上。他走近了,一册挨着一册看卷封上的日期,十几年前。

有一卷,是那三年间,毒蛇和上线的联络记录。处决凉河通讯站的时候,原始文件应该销毁了,没想到留着副本。

阿诚在那一卷封缄的地方,摩挲了片刻,绵长的雨,久远的河,就漫过指尖。他手一抖,手指蜷起,握入掌心,抽回来,一时分不清是凉是烫,牙齿在骨节上咬了一口,才明白是疼。视线在卷上停了许久,终于没有揭开,这个关头,它不是最要紧的。

毒蛇的老师是如何被判决的,才最要紧。阿诚找到那一卷,临墙坐下,一页一页翻开,他要知道明楼在面对着什么。

审判的时间点、关联者,有用无用的细节,就随手记在墙上。

军事法庭特别检察组的临时驻地,当时就设在国情局法务司,毒蛇的老师在那里暂留了七天,交接职权,述写自白。

他对事件的供述很简单,凉河通讯站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,暴乱早就一发不可收拾,为顾全国情局的声誉,他压着这个消息,秘密调了一支行动组前往凉河平息暴乱,行动代号丧钟。

行动组抵达,供述中的说法是,边境特别警戒区已经沦陷,组里有人违反保密规则,越级向国家会议求援,才挽救了凉河。这个人是王天风,后来他的恩师入罪,他是重要参考人。

到了军事法庭,一切几成定局。用人不力,知情不报,处置不当,加上身份险要,量刑从重,最后公开的判决是,终身监禁。

凉河出事不久,1076号法案就公布了。阿诚在另一封案卷中,找到了这个法案拟定的始末,他留心着反对者的名字。

明楼说过,要让世人知道,凉河事件是一起恐怖袭击。那份签着他的名字的绝密文件,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
1076号法案要再次提交国家会议。恐怕得找回反对过它的人才行,时隔久远,那些人几乎都卸任了。

案卷一封一封打开,一字一字看过,阿诚被办公厅软禁了三十个小时。

是软禁。一个情报司外勤,一夜之间擢为执行代表不说,第一天复职,就踏入了办公厅,一直没离开。外人眼里,能在这两个势同水火的地方从容辗转,身份不言自明。此时人在局中,他还未认清,等明白了,为时已晚。


疲倦来得猝不及防。

湿冷和酸疼从背脊升起,一寸一寸爬向肩颈和四肢,阿诚呵着手心,鼻息间都是凉,又挣扎了一刻,他探身去拾那一卷毒蛇的联络记录,不敢看,这一线不敢,悬住了几分清醒。

他倚着墙,把案卷拥在怀里,想着临时驻地,明楼此时就在法务司,和他隔得不远,想着,怎么切断监控,闯过去见明楼一面,对他说,想和他过回九岁那年,那段亡命之徒的日子,想护着他,拼上这辈子他给的,性命,名字,还有运气。

他知道明楼不会跟他走。

清醒没坚持多久。门被风推开,又无声地阖上。时间就停在他怀里那封十几年前的案卷上。他好像还住着继母那间小屋,还躲在屋里那方木桌底下。

继母每回打骂了阿诚,就一个人躲起来哭,久了,听着不像女人的哭声,像深夜林子里的枭在叫,阿诚蜷在桌下,吓得动也不敢动,他怕继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变成枭的样子。

那一次打他,是为他和一同放学的小姑娘,在巷口多说了几句道别的话,继母看不得他欢喜。

是小树枝抽的。他浑身发冷,水都淌作了汗,没有泪,也觉不出疼,只有抽咽和牙齿打架,手脚止不住地发抖。

昏暗中,继母还在呜咽,他捂住耳朵。

身上好像着了火,泥胎一样烧干了,从一道一道火焰绽出来的地方,他像要裂开,碎成好多片,他蜷得更紧,像要把自己蜷不见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忽然有人推门。门没锁,这一巷的小屋都不怎么上锁。

吱呀一声,风吹树梢,雨打泥土,和着石板上稳稳的足音,一步一朵水花,阿诚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。

那个人过了小院,向他躲着的小屋走来。

天光在门口一晃,阿诚抬手挡住了眼睛。他抬起头,就见着了明楼,半跪在桌子外头,目光笼着他,像天边的星光。

阿诚认出了他,听见他说:“找到你了。”四个字念得急,而轻悄,好像怕吓着他,又好像字和字中间,掖着什么秘密,怕它落在地上,跌碎了。

找到你了。

阿诚以为听错了。好像他躲起来,是为了同他捉迷藏似的。

那一年阿诚七八岁,那是一场又久,又远的捉迷藏。小小的岁月,已经下过好多场雨,淌过好多河水,好多日和夜,就在那方木桌底下无声无息。可是,当明楼说,找到你了,又仿佛一切都是和他约好的,一切都长不过一眨眼,一切,就是为了等着这个人来找他。

明楼把他捞出来,他攀住他的脖子,又有了眼泪,又觉出了疼。

一个摸不着头脑的梦。阿诚在梦里,只觉得有什么要来不及了。


醒了,身上冰冷,额头滚烫,他在墙边扶了一会,走了出去。

又是深夜,王天风在会议桌尽头坐着,扬头向廊上一扫,说:“下来。”三十多个小时之前的见面,好像被一笔抹去,一切归零。

阿诚一步步往下走,在阶梯上踏出声响。

郭骑云打了报告,端着一碗清汤面,搁在王天风右手边,又打了一杯水,也搁下,立在一旁。

王天风目光挟着阿诚坐下,说:“先吃东西。”

阿诚挑起一筷面,他没胃口,可他知道,这是条件,在这个人面前,什么都是条件。

他咽下半口,拧着眉头,喝了一大口水。

郭骑云呛了一句:“你什么态度?”

阿诚没说话,不是面不好,他几乎尝不出味道,是喉咙在疼,火烧着,刀割着,那半口面,就像一丛荆棘。

王天风冷眼看着,说:“端走。”

郭骑云把面端走了。

王天风等着一切再度归零,才问:“都看明白了?”

阿诚又咽下几口水,缄默了一会,回答:“没看明白。”喑哑,不肯让他听出来。

王天风眼角一跳,等着他说下去。

阿诚说:“当事人对凉河事件的供述和事实出入很大,可是并不能改变事件的性质,国家失去了三千条人命,一件A级要案,竟然庭审几天就宣判了,举证、质询、辩论,几项法定程序在记录上都是空白。”

“你的判断?”王天风倾了倾身子。

“军事法庭受了胁迫。”

“幼稚。”王天风白了他一眼,“你告诉我,法务司是做什么的?”

阿诚凝眉不语。当事人是法务司向军事法庭移交的,除此之外,他对这个部门一无所知。

王天风凑近,目光却并不俯就,他字句分明地说:“他们就是在出了这种事的时候,选择谁来承担后果,以及怎样承担,目的是最大限度维护整个国情局的名誉,判决在移交时几乎是写好的,只要当事人的供述和他们提供的旁证一致,你说的那几项程序,都不是必须的。”

有什么要来不及了。阿诚暗中在手背上掐了一把。

王天风又轻描淡写补上一句:“毒蛇也一样,法务司选了他,一切罪名都必须落在他身上。揭出丧钟行动为他脱罪的事,就不必想了。”

阿诚唇角清冷一扯,移开视线。

“你有意见?”王天风声色厉了几分。

“绝不许牵扯丧钟行动,除了你和毒蛇答应过汪曼春,保全她叔父的名声,还有别的原因?”阿诚回过眸子,盯着他。

王天风站起来,转身走到窗边,说:“这个提问毫无价值,不回答。”一面窗推入夜里,大风涌进来,干冽无雨,明早应是晴天。

阿诚身上一下给夜风穿透了,他扼住嗓音中的冷战,说:“那换个问法。”

“毒蛇从凉河回来,汪芙蕖还在,1076号法案尚未颁布,可他等了六七年,不是汪曼春的行动诱出了黎叔,他也许还不能下定决心揭出真相,他是不是在等你?”

王天风迎着风口,负手立着说:“你只知道有人被处决,不知道更多人被调离,被迫向现任上层移交了情报树和指挥权,一次变动,涉及几千名谍报人员的安危。”他从窗边回头,看了阿诚一眼,“我说这几千人都是人质,你理解么?”

阿诚记起,明楼在那座每当钟声响起,都有鸽子飞出来的钟楼上,和他说过,一旦有差池,上千同事陷入危险。

在情报树完全控制住以前,凉河事件只能是个秘密。他一直在等。他们要保护的人太多了。

王天风说76号暗杀的要员身份特殊,背景复杂,他得到了特别调查许可,几乎可以调配全部的情报力量,情报树回到自己人手里,就没有后顾之忧了。

计划被汪曼春打断,她的三次暗杀,都指向凉河出事那一年调入国情局的高官,卸任后警戒级别降低,更容易出手,那是在提醒上头,76号和凉河事件有关。黎叔识破了这一点,才主动和她联系。

阿诚终于明白,王天风丧钟行动执行者的身份,为什么不能揭穿。他不能被选出来承担丧钟行动的后果,留下来成为上头的鹰犬,情报树才能安全无虞。

了然于心,也就绝口不提了。

王天风仍在窗前风里立着,阿诚转身,胳膊搭上椅背,向他的背影,一口气念出五六个名字,那是反对过1076号法案的国家会议成员的名字。

他说:“我要知道这些人的去向,还有详细背景资料。”

王天风笑了一声:“这一点你倒是像他。拖泥带水,婆婆妈妈。”

“1076号法案是谁的作品?你想动它,扯上汪家就行了,找那些人有什么用?”

这句话语焉不详,阿诚一时摸不准何为“扯上汪家”。他还听出另一层意思,于是反问:“我?”

王天风回过身:“你,且只有你。”

阿诚手心空攥了一下,后悔了。无论明楼的棋局上有没有这一步,他都不该来。

王天风一步,两步,朝他踱过来:“我说法庭外有人帮得上他,又没说那个人是我。”

“你和汪家。”阿诚说。

汪曼春死前和王天风有约定,她的遗念是他和汪家交待的,汪曼春的罪责如何公布,汪家的名誉如何洗清,他和汪家应是心照不宣,要说“扯上汪家”,王天风近水楼台。

“各有战场。”王天风站在阿诚面前,居高临下:“我上次没帮他,这次也不会帮。”

来不及了。

阿诚蓦地站起来,大风吹得头昏,身上发麻,他在桌旁扶了扶,向门口走去。

门滑开,郭骑云抢上来一步拦下他,四名持枪岗哨在门外警戒。差点忘了,他此时还是袭击长官的危险分子。

身后远远的,王天风说:“该走的时候,自然放你走。”


阿诚不说一句话。他倚着窗,等着天亮。

王天风顾自伏案走笔,想起来了,抬头望一眼窗边,也只是看风景。

风刮走夜,而后止息,破开一线天白。

那一刻阿诚心里安宁下来。隐约明白了什么。

明楼并不想洗清罪名,他本来就是在构陷自己。可棋局是他的,法务司罗织的罪名,他不会认,他会沉默,直到法务司的控制解除。

可是,上了军事法庭,他成了被诉者,有些话,就没机会说了。

得有个人,抢在那之前,给他一个开口的理由,或者,替他把话说出来。

机要秘书来时,天光正敞亮。

阿诚转过眸子,那边恰也投来一瞥,不露端倪,机要秘书俯身在王天风耳边说了一句话。

王天风瞟了阿诚一眼,应了一句:“这么快。”

等他又抬头时,看见阿诚扶在窗边的手一推,转身疾步穿过这间办公室,闯出门外。

岗哨撤了,郭骑云还守在门口,门开了,他看着阿诚跑过中庭,一步两阶踏下楼去。

办公厅楼下,阿诚立住几秒,把来时的路线回忆了一遍,辨清了法务司的位置。

他从王天风的回答里,听出了机要秘书说的话。职权交接完毕。明楼要和军事法庭特别检察组离开临时驻地了。

假如有一个时刻,法务司和军事法庭都无法完全控制局面的话,那就是这个时刻。

明楼在等他么?

明楼需要他做什么?

阿诚往那个方向走去,他记得梁仲春说,要沉得住气。

林荫路,中心广场,台阶和走廊,岔道和小径,有人擦肩,有人侧目,他走得很快,脚步跟不上思绪的时候,就跑起来。

那时候,明教官是不给预备役上课的,阿诚入学最初那一年,盼一个月,才见得到他一次。

要撑过一天十小时的课,从教学区,狂奔二十分钟冲到校门,躲在大榕树后,平复了呼吸,才敢探出头去打望。

望不见,这一天要坐立不安好久,望见了,更久。

明教官被学生送出校门,会回过头,目光向大榕树的方向,停留片刻。

那时候,阿诚很瘦小,树很老,像一堵墙。

那一眼很短,又很长,可以想念一个月那么长,他惦着他的眼睛,有时笑,有时哭,一个月瞬息似的,一晃就过去了。

假如真的在等他,见了面,明楼会告诉他怎么做。阿诚想。

他要做的,就是去见他。

那天,法务司执勤的岗哨看见,阿诚从远处奔过来,沿着的阶梯,一级一级跑上去。

明楼身后是法务官,身旁是军事法庭特别检察组,门一开,他同那些人往外走,眸光淡远,衣发一丝不乱,下了几阶,看见了阿诚,就停住了。

阿诚也缓下来,他和明楼隔着一级台阶立着,他仰望着他。

有人看见明楼抬手,握住阿诚的衣襟,拽到跟前,纤毫无余地凝视了一眼,把他从阶上推了下去。

(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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